第10章

錢宅附近是有水的。

但是錢宅附近的水渠水溝，都如高世晉發(fā)現(xiàn)的那條一樣。

青苔，淤泥。

很顯然，這些都不是高世晉淹死的地方。

又看過了一條水渠后，宋進(jìn)悄悄跟賈彥青回稟：“會不會是事后有人清理？”

清理干凈了，也就看不出了。

城里這么多水渠——

賈彥青看一眼宋進(jìn)，問了個問題：“若在水渠里殺他，何苦拋尸？發(fā)現(xiàn)尸體人有許多，如何有機(jī)會清理？”

丁三并不是自己發(fā)現(xiàn)尸體的。

而是下游有人洗衣，發(fā)現(xiàn)水位不太對，水流小了，以為上頭堵了，才順著水往上走，繼而發(fā)現(xiàn)了尸體。

丁三聽聞消息，跑過來一看，才發(fā)現(xiàn)死者是高世晉。

然后，就在眾人幫忙下，將尸體抬到了門板上，用白布蓋住，而后送往衙門。

宋進(jìn)被問得羞愧，低頭退到一邊。

祝寧很想提醒他們一句。

但她不想太顯眼，因此只閉口不言，等著她們自己想明白。

最后，賈彥青帶著人上錢宅去了一趟。

說是看看他們昨日喝酒的地方。

喝酒的地方是個清雅的小院子。

據(jù)說是錢萊專門用來會客的地方。

院子里有一口缸。

看到這口缸，宋進(jìn)他們瞬間激動了一下：會不會！

但鑒于剛才的遭遇，宋進(jìn)這次沒有貿(mào)然開口，很小心看了看賈彥青的反應(yīng)。

賈彥青站在水缸邊上，看著水缸，并無什么特殊表情。

祝寧只看了一眼，就挪開了目光。

賈彥青想了一會兒道：“走吧?！?/p>

宋進(jìn)沒琢磨明白，但也不好意思問，抓心撓肝看了一眼又一眼水缸。

走出院子后，賈彥青道：“這是荷花缸，底下也有淤泥。”

真在里頭撲騰起來，比外頭干凈不到哪里去。

宋進(jìn)這才恍然。

祝寧心頭感嘆：不愧是考上進(jìn)士的人，腦子的確好，這就開始舉一反三了。簡直是個搞刑偵的好苗子——

一行人就這么又出了錢宅。

錢宅門房是個老翁，賈彥青停了一停，忽然問了句：“那日搭載高郎君的車夫，您看見長什么樣了嗎？”

老翁一愣：“什么車夫，沒有啊。高郎君不是自己走的嗎？”

賈彥青微微一笑：“哦，是嗎。你們那小廝說幫他叫了車夫——我還以為你看見了?！?/p>

老翁很肯定：“沒有車夫，就是自己走的。那小子肯定怕挨罵，所以瞎說呢！我看得清清楚楚的！就是一個人走的！”

說完還指了指方向：“朝著那邊走的?！?/p>

那個方向正是去往高世晉尸體發(fā)現(xiàn)的那條路。

賈彥青點點頭，道了謝，沒有再多問。

一行人站在錢宅門口，宋進(jìn)小聲問：“咱們又去哪？”

賈彥青轉(zhuǎn)頭問丁三：“高世晉情人的住處在哪？”

丁三便帶著眾人去。

不得不說，這下眾人可算是明白丁三為啥不跟著了。

高世晉這個情人家，離錢家就隔了一條街。

走路也就須臾的功夫。

宋進(jìn)手底下的人極有眼色地上前敲門。

片刻后，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娃開了門，看見這么多人，嚇了一跳：“你們找誰？”

宋進(jìn)上前：“找你家大人。”

小女娃道：“我家大娘子出門回娘家了，前天下午就走了。還沒回來呢?！?/p>

前天。

高世晉那時候還沒去錢宅赴宴，也沒死。

那這個情人，就有不在場的證據(jù)了。

宋進(jìn)便要退回來。

賈彥青卻開口：“你家大娘子為何忽然要回娘家？離得遠(yuǎn)嗎？”

“遠(yuǎn)?！毙∨藁卮鸬溃骸按蟾乓胩旃Ψ蚰亍Ｊ堑昧诵?，說她娘家兄弟媳婦要生了，讓她趕緊回家?guī)兔δ亍！?/p>

那倒是合情合理。

賈彥青點點頭，道了謝。

小女娃心里實在害怕，慌忙關(guān)上門。

這下，賈彥青也沒有多留。帶著人回衙門。

回去后卻不著急見錢萊等人繼續(xù)審案。

而是去了耳房，拿起筆墨來，在紙上寫寫畫畫。

祝寧一直跟著賈彥青的，見狀探頭一看，發(fā)現(xiàn)他在寫人名——就是簡單的關(guān)系圖。

這下，祝寧更覺得賈彥青是個搞刑偵的好苗子了。

可惜。

但賈彥青并未分析出什么來。

他看向了祝寧。

祝寧心平氣和：“丁三說，他家郎君要去情人家。這個理由，是高世晉不讓丁三跟著的原因。也是高世晉離開錢家時候不讓人送的原因。我覺得這個是合情合理的?！?/p>

而且他情人家，離得很近，的確也不需要送。爬都能爬過去。

但問題是，高世晉的情人，不在家。

如果高世晉知道這一點，就不會傍晚出門時候說去情人家。

所以——

祝寧道：“那個門房在撒謊。”

而同一瞬，賈彥青也開了口：“門房撒謊！”

這樣的默契讓人有點意外。

祝寧笑笑，繼續(xù)道：“所以誰有問題，不是一目了然嗎？”

門房為何撒謊？

祝寧不再多說。

賈彥青沉吟片刻后，又在紙上添上幾個字，而后等那紙上字干了，便將紙折了，放入袖子里，吩咐小廝范九：“準(zhǔn)備審訊?！?/p>

這回不開堂了。

不過，沒等審訊開始，周成柏來了。

周成柏的臉色有些古怪，遮遮掩掩地，像做賊心虛。

賈彥青看著周成柏。

周成柏為難看祝寧。

祝寧便道：“那我出去更衣?！?/p>

等祝寧走后，周成柏壓低聲音：“錢大郎君愿給我們縣衙捐些錢財良田?！?/p>

賈彥青微微揚(yáng)眉，那目光雖然平靜，但也看得周成柏出了些汗。

周成柏聲音更低了：“錢大郎君只想快些回家。我覺得，您將他扣在衙里，他好像是誤會了?！?/p>

賈彥青淡淡道：“沒誤會。就是那個意思。他說數(shù)了嗎？”

這下，周成柏驚呆了，感覺新來的縣令多少有點兒狷狂：這是索要賄賂??！

周成柏呆呆道：“倒是說了，一萬錢，十畝地?！?/p>

賈彥青嗤笑一聲。擺擺手，道：“你回去告訴他，我已知道真相了。讓他自己掂量掂量，看看給多少數(shù)合適。”

周成柏終于是忍不住了：“這，這……這不合適吧！”

他雖然也是特別干凈……但他也不敢拿這種啊！

這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怕是官職不保，還要影響后代前程的?。?/p>

賈彥青冷冷看了一眼周成柏：“出了事，我擔(dān)著?！?/p>

周成柏只能去了，一路心中都在激烈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