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拿綿綿的生命當(dāng)兒戲!你讓她捐肝,要從她身上挖下一塊肉,陸銘你太冷血了!”我氣憤地低吼。
陸銘眉頭皺得更深了。
“現(xiàn)在是上班時間,我還有其他病人,你別在這里添亂?!?
陸銘叫來護(hù)士請我出去。
護(hù)士來時提醒陸銘:“陸醫(yī)生,32床病人周雪兒的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請您過去看?!?
原來他說的其他病人,就是周雪兒?
陸銘走了,走前留下一句話。
“你現(xiàn)在不冷靜,先去冷靜一下,晚上回去我們好好談?wù)??!?
冷靜…不就是冷戰(zhàn)嗎?我神情麻木。
周妍回來后,我分不清這是我們第幾次冷戰(zhàn)。
過去我太愛他,愛到失去自我,只要一冷戰(zhàn)就忍不住多想,情緒內(nèi)耗到傷害自己。
有一次冷戰(zhàn)我在涼水里泡了一整晚,高燒不退,燒成肺炎,他嚇得在病床前守了好幾天,也是從那以后,他對我愛意漸濃,再也不會冷戰(zhàn),更不會留我一人情緒內(nèi)耗。
但那些他都忘了。
或者說,他不在乎了。
他把全部心神都給了周妍和她女兒,沒有多余的精力分給我。
正因?yàn)樵鴵碛羞^,失去時才更覺痛苦。
這兩年我一度抑郁到想要自殺,有一次刀都在手腕上割了一道口了,是綿綿的哭聲驚醒了我。
那一刻我幡然醒悟。
我在干什么?綿綿還這么小,我走了她怎么辦?
從那天起,我終于開始學(xué)著,一點(diǎn)點(diǎn)放下陸銘,他的位置清空一點(diǎn),綿綿的位置再多一點(diǎn)。
我想,或許等綿綿成了我的全世界那天,我會離開陸銘。
可我沒等到那天,反而等到陸銘要挖綿綿的肝。
清理完思緒,已是半夜十二點(diǎn)。
陸銘沒有回來。
一點(diǎn)。
兩點(diǎn)。
三點(diǎn)。
我等來周妍的朋友圈。
是一張陸銘的身影照片,只露出眉眼以上,正趴在病床邊沉睡,白大褂之上還蓋了一件女式風(fēng)衣,顯得不倫不類。
配文:【做某人永遠(yuǎn)的plan A】
第一選擇嗎?
我怔了怔,又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既視感。
兩年來,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習(xí)慣陸銘事到臨頭的毀約,次次都是因?yàn)橹苠?
我沒有心痛,甚至是覺得好笑,看吧,最后小丑還是我自己。
我打了個哈欠,回到床上倒頭就睡。
連著兩晚熬夜,我睡眠嚴(yán)重不足,還好第二天是周末。
做完早飯,陪綿綿吃完飯,看她自己在邊上玩,我迷迷糊糊靠沙發(fā)上睡著了。
迷蒙間,聽到綿綿和誰的交談聲。
看到陸銘出現(xiàn)在屋里,我驟然驚醒,一把上去抱住綿綿,呈保護(hù)姿勢。
陸銘臉色發(fā)黑:“是我?!?
我沒說話,只是抱得更緊了。
陸銘看出我的防備:“你在怕我?”
是的,除了他誰還會挖綿綿的肝呢?
我無聲回視他。
陸銘怒了,眸底翻涌著黑霧:“綿綿是我親生女兒,我還會害她不成?”
我只覺好笑,挖肝都不是害,難不成非要把她的命都給害了,才算是害嗎?
陸銘怒極反笑:“好,林洛你好得很!”
砰!
他摔門而出,家里只留我和綿綿。
我反而松口氣,放開綿綿,怔怔地看著地上擺好的積木出神。
綿綿小聲道:“綿綿不會擺,是爸爸幫我擺的?!?
我唇角勾起苦澀,就算這次是我誤會他又怎樣?挖肝的決定不是他做的嗎?他會放棄嗎?
他不會。
陸銘一走就是兩天。
我輕松不少,利用這個時間進(jìn)行斷舍離,另尋住處,將家里母女兩個的東西能搬就搬,不能搬就地處理,帶綿綿搬了出去。
第三天,我接到陸銘電話。
“你們?nèi)嗽谀睦铮俊?
“你不用找我們,我也不會告訴你,等到周雪兒找到新肝源做完手術(shù),我們自然會回去?!?
“要是雪兒找不到呢?”
找不到新肝源,唯一的可配型者也不愿捐獻(xiàn),那就只能等死了。
我沒說話,他也沒挑明,但我們都知道這個事實(shí)。
“林洛,你好狠的心!”
我掛了電話,望著天空一排鳥兒飛過。
健康的,自由自在的。
綿綿就該這樣無憂無慮,憑什么要為他人的命運(yùn)背上枷鎖?
可陸銘還是找上來了,把我和綿綿堵在幼兒園門口。
他打開車門:“上車,接你們回家?!?
我不想跟他走,但綿綿率先坐上車。
“爸爸你這幾天在忙什么?好久沒來看綿綿…”
父女兩個幾天不見,有許多話要說。
我只能坐上來,一路跟陸銘回家。
到家后,陸銘把綿綿哄回房間,轉(zhuǎn)頭對我說:
“我們聊聊?!?
我興致缺缺:“前幾天你就說聊聊。”
最開始還想聊,還愿意給彼此機(jī)會,想要敞開心扉去聊,但時間久了,心境也變了。
過去不耐煩的是他,現(xiàn)在覺得無聊的是我。
“我和你沒什么可聊的?!?
陸銘氣得拍桌子,砰地一聲特別響,面無表情看著我,什么話都沒說。
他生氣了,在等我服軟。
過去我在乎他的感受,心疼他在外面工作辛苦,回到家從不給他再添煩惱,別說生氣,就算他稍微皺一下眉,我都會反思是否哪里沒做好。
可如今我只是催他:“好了沒?沒其他事的話,我先帶綿綿離開?!?
陸銘忍不住了:“你到底要鬧到什么時候?”
“我沒鬧?!?
“那你想干什么?說出來告訴我,不要一句話都不說,對我冷暴力?!?
明明是他想冷戰(zhàn),現(xiàn)在反來說我。
我難掩苦澀,偏過頭:“我早說過,不準(zhǔn)你把綿綿的肝捐出去?!?
“你可以不簽離婚協(xié)議,但離婚不只有和平分手一種辦法?!?
“如果你堅持讓綿綿捐肝,我會去起訴離婚。”
許是看我態(tài)度堅定,陸銘終于信了。
信我不是無理取鬧,更不是心血來潮,而是真的要離婚。
但他卻更氣了:“我跟你解釋過,前因后果你都知道,我們在一起十年,你不體諒我的難處,反而給我施加壓力?!?
“我們是夫妻,本該是關(guān)系最親密的人,我不是你的仇人!”
“不,你是,”我語氣很輕,但卻很堅定,“誰要傷害綿綿,誰就是我的仇人?!?
陸銘看著我,氣沖沖的。
我一字一頓道:“周妍和周雪兒才是你最緊密的人,你可以為她們付出,為此不惜賠上我和綿綿。”
陸銘眼底的火就這么消了。
他想反駁,但他的所作所為讓他無從反駁,不由茫然,只能眼睜睜看我進(jìn)屋,打算帶綿綿走。
可我進(jìn)屋后,只看到一地嘔吐物,以及面色通紅,蜷縮在衛(wèi)生間角落里,虛弱不堪的綿綿。
“綿綿!”
我焦急查看。
綿綿突發(fā)高燒,上吐下瀉。
她知道我和陸銘在外面談?wù)拢呐逻@樣也沒去打擾我們,選擇自己承受。
這一刻我又心酸,又心疼。
陸銘也著急不已,不顧職業(yè)潔癖主動接過綿綿,開車帶我們?nèi)プ罱尼t(yī)院。
就在這時,他手機(jī)響了。
是周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