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反省
小說:籠中囚花作者:佚名時間:2024-11-16 23:30:04
在楚凌處理好溫子淵匯款等一些列問題之后回到家,謝云已經(jīng)回去多時了。他推門走進去,就看見了正等在大廳里面的老管家陳鴻。
見他回來,陳鴻立刻迎了上來,被歲月削出深刻皺紋的臉上對楚凌慈祥的笑了笑,“小楚,回來啦!少爺讓我告訴你吃晚飯到他書房去一趟?!?
笑了笑,楚凌對老管家禮貌的點點頭,說了句:“知道了。鴻老,麻煩您了?!比缓笠路矝]換,就轉向了一樓一側的小廚房。
自己回家之后謝云會找自己,這在楚凌的意料之中,所以他一點不拖沓的吃飯,然后就按著謝云的指示到了謝云書房的門前。
抬手,輕緩而沉穩(wěn)的敲了三下門,在聽到里面?zhèn)鱽碇x云隨意的應門聲之后楚凌便推門走了進去。
通亮的書房里,謝云一個人坐在正中的老板椅上,旁邊開著電腦,此刻正低頭看著一本事先被整理好的報告。
偌大的書房里,此刻沒有一點聲音,寂靜的讓人莫名的覺得壓抑……
“少爺,您找我?”剛進門的楚凌在距離謝云辦公桌前兩步遠的位置站定,一點不含糊的彎著脊背行了個禮,配合著房間里的氣氛壓低嗓音輕聲說道。
然而,一直埋首在文件上面的謝云并沒有因此而抬頭,仍舊拿著鋼筆在那本子上圈點著什么,好像根本就沒有聽到楚凌的聲音一樣。
他不說話,楚凌自然就不能再說什么,因此用一個很標準的姿勢垂著眼睛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在原地等著謝云。
其實,等待并不是一件讓人喜歡的事情,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明顯氣氛壓抑的環(huán)境下,在自己所謂的主子面前。但楚凌明顯把情緒控制得很好,他就著最開始的姿勢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低垂眼看著腳下的地板,姿勢馴服卻并不卑微。
直到,謝云把那本報告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做好了批注下達了指示,這才把頭從文字堆里抬起來,緩慢的把目光放在了楚凌身上,看了仍舊低眉順眼做馴服狀的楚凌半晌,這才慢慢的開口,聽不出情緒的聲音用一種帶有絕對優(yōu)渥的掌控權的上位者姿態(tài)一字一句的對楚凌問道:“為什么不按我說的去做?”
聞言,楚凌終于把頭抬起來,長時間保持微微低垂這一個姿勢的脖頸肌肉因為這個動作在他體內(nèi)發(fā)出如同沒上油的機器被拉扯一樣的干澀遲緩聲,連帶著身后的脊椎也跟著有了一絲刺痛。
然而,當他把坦蕩的目光迎上謝云的時候,卻稍微愣了一下。坐在前面的那個人今天竟然多帶了一副在晚上具有很好保護視力效果的水晶鏡面的平光眼睛,在鏡面自然的反光下,那道微弱的白光劃進楚凌的眼睛里,讓他看不到此刻謝云的眼神……
但那怔愕,其實也只不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隨后,楚凌再次彎下腰輕輕的對謝云行了個禮,這才流利的開口,把他怎么跟溫子淵談判在什么時候接到的秘書的電話,電話之后溫子淵回來后又是什么反應等等原原本本的跟謝云復述了一遍,在這段話的末尾,楚凌間斷的總結了一句:“楚凌覺得,那筆倒運毒品的追貨款數(shù)目不小,能在不損害謝氏利益的情況下追回來當然是好事。所以當時就按照自己的意思辦了。”
楚凌說了這么多,把當時的情況和自己的考量全都沒有一點遮掩的說給了謝云,然而,在楚凌說完這些話之后,謝云仍舊雙手交叉隨意的撐在下巴上,微微仰頭,鏡片下面的一雙眼睛仍舊以一種質問的,凌厲的目光看著楚凌,絲毫沒有因為楚凌的一番話而改變。
沉默著聽完楚凌的敘述,謝云再次緩緩的開口,不變的問句,加了重音之后聽起來卻比之前更加沉悶而冷冽:“為什么,不按我說的去做?”
楚凌被謝云問的一愣,他抬起眼,微微擰緊了眉頭,不明所以的看著謝云——
他覺得他解釋的已經(jīng)足夠清楚了。況且,他并不覺得在沒有危險的情況下為謝氏賺到計劃外的資金是錯誤的。
謝云迎著他明顯不理解的詢問目光,隨手合上之前的報告,扔向桌子一邊,一摞不算薄的A4紙被這灌了力道的一扔,馬上跟桌面解除發(fā)出了一聲沉悶的響聲……
接著,謝云點點頭,尖削的臉部輪廓因為嚴厲地抿起的唇角而顯得異常冷峻:“是,單就這件事而言,你做得的確沒錯。但我在問你,為什么,沒有按照我的意思去做?”
楚凌的眉頭再次向中間緊了緊,他看著謝云,坦蕩的目光中毫無畏怯:“少爺,就當時的情況來講,請原諒楚凌并沒有多余的時間再去咨詢您的意思?!?
這話說的微微帶了幾分硬氣,其實所要表達的意思是很明顯的。謝云所下達的指示對當時的楚凌來講具有一定的滯后性,而他這么做,只是在當時的情況下把對謝氏的利益最大化了而已。
聞言,謝云可有可無的輕飄飄的點點頭,緊接著在嘴角逐漸的勾起一絲帶著傲慢的冷峻的笑意:“溫子淵通過我們的運輸渠道倒運毒品的事,你當我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安清當時就像我匯報過,所以在各種安檢之下卓越的貨才會一次次被安全運進京城。你比安清多了什么?竟敢在我已經(jīng)給了你命令的情況下仍舊自作主張?”
楚凌一雙細長的眼睛此刻不帶半分妥協(xié)退讓的看著謝云,目光中充斥著淡淡的質問:“我以為,少爺您讓我做這個位置,我就有權力在一定范圍內(nèi)自主的處理謝氏的事情?!?
“說的對,”謝云贊同的再次點頭,接著起身以一種悠閑的速度慢慢踱到楚凌身邊,身后倚著辦公桌,水晶眼睛下面,看著楚凌的眼睛銳利烏黑,瞳仁深不見底:“在我沒有給你命令指示的情況下,你的確對相當多的事情有自主的決定權。但是,今天我已經(jīng)把我的意思告訴給你了,你,為什么不按我說的去做?謝氏有成千上萬名員工,如果他們每個人都如你一樣按照自己的行為方式去做每一項工作,還要管理層干什么?”
說著,謝云頓了頓,嘴角上挑扯出一絲涼薄的,咄咄逼人的弧度來:“是不是以后做事只要是你認為是對的,你就要忤逆的我意思?那莫不如,我這個家主也讓你來做?”
楚凌看著此刻離他很近的謝云,那目光中帶著倔強,帶著不可理喻,帶著無法理解……
他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簡直霸道強權得不可理喻!難道說,他想法設法跟溫子淵周旋談判為謝氏牟利這也是錯的了?謝云當時又沒有在場,不清楚情況的他給自己下達一個相對保守的命令,自己雖然違背了他的意思但在當時自己的決定無外乎是對謝氏最有利的,難道說,這,也是錯的?
楚凌的眼神,謝云看得一清二楚。其實,就整件事情來看,楚凌這么做的確沒有錯,并且如他所說一樣,讓謝氏的利益最大化了。但是沒有一個家主可以容許自己的權威被家奴侵犯,謝云,他當然也不例外。更何況,在楚凌剛接觸公司運作,第一次著手處理這種事情時他就敢擅作主張違背自己的意思,現(xiàn)在不處置,以后難保會更加膽大妄為。
他需要的,是一個有頭腦的工具,而不是一只會自作主張的手下。
“我要說的就這么多,”謝云看著楚凌,隨手摘下鼻梁上的眼睛放在桌子上,“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的話,你就在這兒好好反省一下吧?!?
謝云說道反省的時候,原本毫不避諱的跟謝云對視的楚凌身子忽然輕微的顫抖了一下。在那之后他微微睜大了眼睛用一種復雜的說不清意思的目光看著謝云,然而,謝云卻在他那種目光中毫不留戀的轉身走出了書房。
在書房的門開了又關之后,楚凌一直安靜垂放在身體兩側的手,緩慢的,緊緊的攥成了拳頭……
他明白謝云所說的“反省”,那是謝家給專屬家奴的家法中最基本的一種懲罰方式,在他十四歲之前基本上隔三差五就要去熟悉一番的。他記得……最后一次被命令反省,是在他十四歲的時候,記不清當時被罰是因為什么原因了,只記得從那之后,他再也沒有給過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或者機會去以這種最基本最簡單的方式懲罰他。
只是沒想到,在多年后的今天,在自己已經(jīng)到了家主身邊的現(xiàn)在,他竟然要重新體會一下小時候被罰的經(jīng)歷!
楚凌這么想著,微微瞇起了眼睛,這個時候耳邊卻聽見書房的門被規(guī)律的再次敲響。他應門之后,就見謝家的一個侍者獨自搬了一張小桌子,手里拿了個本子,走了進來。
看著他,那個三十多歲的大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搬著桌子對楚凌說道:“打擾到你了嗎?少爺他讓我搬這個給你送過來,我也不知道這是干什么用的?!?
本來就是,這個高不夠高,大不夠大,上面還繁復的刻著花紋的桌子似的東西,雖然是用上好的紅木加烤漆做的,但根本派不是什么用場的這個東西放到這個什么都是高檔貨的書房來,看著根本就是寒磣人!
楚凌聞言輕輕的點頭,扯起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來,告訴大叔把那詭異的小桌子放到謝云辦公桌的一側,便禮貌的請他出去了。
楚凌看著腳邊這個做工相當精美的30公分高50公分長的紅木桌子,看著上面用深刻的紋路雕刻著的那只落在樹枝上一只利爪上被上了鎖的雄鷹,微微冷笑……
其實,謝云所說的反省很簡單,不過就是跪在這小桌子中間把剛剛那位大叔一并拿進來的那個本子放在大桌子上,一條條的把自己所犯的錯誤寫出來罷了。這對楚凌而言并不困難,所以他當下一點沒猶豫的就著平整的西褲屈膝跪在小桌子上面,但在雙膝都落入桌面上那只鷹被雕刻得精美深刻堅硬的羽毛中時,那一瞬間,一種熟悉而陌生的情緒直直的捅進了楚凌原本那沒有一點防備的心臟!
沒有肌肉覆蓋的膝蓋支撐著全身的重量深深陷入紅木印紋中的時候,那種熟悉的刺痛并不是楚凌所不能忍受的。但他所沒想到的是,小時候因為身高的關系跪上去并不會有太大突兀的小桌子,此刻讓身高已經(jīng)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他重新跪在這上面,他原本均勻有力的小腿以一種無力的姿態(tài)有一半懸在桌子的外面,高大的上身超過辦公桌不至一個高度,他這么跪在這里,竟然莫名的給了他一種無力且恥辱的感覺……
是的……
那是一種……強大且讓人無法忽視的……
羞辱感。
楚凌的眉頭不自覺的緊緊皺在了一起,這種恥辱感混合著他在剛剛燃起的,還沒有消退的對于自己的功勞被人全盤否定的憤怒一塊兒沖進他的大腦,緊接著,楚凌提起筆,大筆一揮,在紙上條條框框的寫得都是他在當時的情況下這么處理問題是多么的正確……
然而……在那一頁白紙快被寫滿的時候,楚凌忽然輕輕的嘆了口氣,伸手把那頁白紙撕了下來,丟進了一旁的紙簍里……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他現(xiàn)在這樣意氣用事,到頭來,受苦的也不過只有他自己而已……
想到這里,楚凌忽然把另一只手狠狠的攥了起來,指甲瞬間劃破掌心的刺痛讓他心里的一個深刻的信念剎那燃燒了起來!
總有一天,他會離開謝氏,他會得到自由的!
這樣被人如同工具般使用,被毫無理由的懲罰的日子,不是他想要的!
想到這里,楚凌緊繃的嘴角忽然微微上挑,一絲凌厲而自信的笑容兀然凸顯出來——
總有一天,我會得到我想要的東西!